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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日快樂

我叫王月娟，龜山小學三年乙班。媽媽說我很不一樣，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。
我不知道我不一樣在哪裡，我只知道我的皮膚比別人黑。因為這樣，坐我後面的阿榮常常扯著我的兩根辮子，低低的笑我是「黑鴨梨」。我纔打他，他就跑到老師身後對我吐舌頭做鬼臉，而老師總是瞇著眼，對我說：「王月娟，女孩子怎麼可以沒規矩的亂打人？」把我訓一頓。
我一直很希望跟隔壁的小莉一樣，小莉的皮膚又白又好看，只要她穿上她阿姨送她的裙子，把束成一束的馬尾放下來，就像一個小公主。大家都喜歡小莉，雖然她總是追著男生跑來跑去，老師卻從來都沒有瞇著眼說她「沒規矩」，有的時候還誇她跑得很快。
我有問過媽媽，為什麼我長得這麼黑，媽媽只是笑著摸我的頭，沒說什麼。媽媽自己就是很黑的，爸爸說這是遺傳。
「如果可以變得跟小莉一樣白就好了……」我跟小雪說，小雪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她總是保持她一慣的微笑聽我說話，她的笑容最能幫我加油打氣。
我一直希望皮膚變白，這是我的願望。

今天的早自習，小莉帶著她媽媽，很開心的站在講台上跟全班說：
「今天是我的生日唷！我媽媽說要請大家吃糖果！」她把兩桶乖乖桶高高舉起，全班都歡呼了起來，鼓掌著開始唱生日快樂歌。小莉媽媽笑吟吟的，幫著小莉把糖果散發給同學們。
「來，很好吃喔！」小莉媽媽抓起一把軟糖放在我手裡，對我笑得好慈祥。
「謝謝妳」我說得很小聲，看著小莉媽媽忙著招呼後面已經樂得不能再樂的阿榮，我發現她跟小莉一樣，皮膚好白好漂亮。
「遺傳，一定是遺傳」我想。
回家以後，我吵著媽媽也在我生日時買兩桶乖乖桶給我帶去。媽媽被我央著煩了好久，終於點頭說好。再過兩個星期就是我的生日了，說不定發糖果，大家就會像喜歡小莉一樣的喜歡我。

生日的那一天早上，媽媽真的提著早就買好的乖乖桶帶我去學校。
「大家好，我是月娟的媽媽，今天是月娟生日，月娟要請你們吃糖果，好不好？」媽媽站在講台上有點羞怯的開腔，大家都很高興的拍手。我因為興奮而漲得臉色紅潤，開始發糖果。我靦腆的笑著，一個一個人的發著……一個一個不熟的同學也都跟我說生日快樂……
「黑鴨梨！為什麼你媽媽比你還黑？」討厭鬼阿榮看著媽媽離開以後，怪聲怪氣的嚷著問我。
「對啊，我覺得王月娟的媽媽好像我們家的菲傭喔！」小莉說著。
「王月娟！你媽是菲傭對不對？」
「一定是的啦，你看她剛剛說中文有奇怪的口音……」
「難怪王月娟說話也很不標準」
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。
我漲紅了臉，卻是覺得羞愧。我不敢再說話。看著空空的乖乖桶，我突然覺得有點想哭。

如果，沒有媽媽的遺傳就好了……

跟小雪一起背著書包回家。按電鈴，媽媽替我開門。老師發了寒假作業，是一本學習單，我把學習單拿出來，用鉛筆歪歪斜斜在封面寫上班級座號姓名。媽媽倒了兩杯柳橙汁過來，一杯給我，和我一起坐在沙發上慢慢的喝，笑咪咪的問我：
「月娟啊，今天在學校怎麼樣？」
我說：「很好啊，我今天跟小雪聊天，說好多話。大家吃了糖果都很開心。」
媽媽笑笑的說：「哪一天請小雪來我們家玩，我想看看小雪……」說著，似乎看到了我的學習單，憂心忡忡的問我：「月娟啊，是寒假作業嗎？這次又要做些什麼？會不會很難？」
「有很多親子作業，要爸媽和我一起做……」
「你爸爸在開計程車，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家……可是我又看不懂中文……」媽媽皺著眉頭說著。
「我自己會寫」嘟著嘴，已經不是第一次獨自面對這種作業了。
「月娟啊……」
「幹嘛啦？你又要問什麼啦？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突然對媽媽的問東問西感到厭煩。
「我只是想問你……」
不想聽她說完，我忿忿的對媽媽吐出傷人的句子。
「我不想聽！你什麼都不會！我討厭你和你的遺傳！害我被同學笑！」
「……月娟……」媽媽一向都是很怯懦的，或許是常被爸爸罵的關係吧，想到這裡，突然覺得媽媽很可憐。
我低下頭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
媽媽只是搖搖頭，我看到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兒。
「晚上媽媽買蛋糕給你慶生，巧克力口味的好不好？」
換我哭了。

媽媽說，可以許三個願望。
我看著坐我旁邊的小雪，小小聲的在心中說：「希望我的皮膚可以變白、希望我的口音可以標準，還有……希望同學們都不要笑我，讓我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……讓大家都可以喜歡我……」
如果可以成真就好了，我把蠟燭吹熄。生日快樂。
「媽媽，你不是想看小雪嗎？」
「嗯」
「她就是小雪」
我看著身邊破舊的布娃娃。